剪韭剪韭

【林方】寄意寒星

肯定有人写过方林的,对吧......



繁忙的教学检查周终于过去了,林敬言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关于毕业论文的事又严峻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下午,去教授办公室之前,林敬言被办公室外一阵响亮的抽泣声惊到了,后面走来的张佳乐一把把他从门口拉开,示意他等一下再进去。

“出什么事了?”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毕不了业的学生找老师说情来了呗。”张佳乐依旧披着自己的流苏大坎肩,一脸老神在在,“你看里面那个,你还得叫师哥呢,一年前就该毕业了,论文到现在都过不了,天天找教授磨叽磨叽,我在隔壁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师哥......”林敬言茫然,“那,里面那个学生呢?”

张佳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见老教授面前的办公桌旁边还站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上身穿着黑白相间的条纹棒球服,下身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腰部收得很高,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私下乱瞟,丝毫没有被抓进老师办公室时的自觉。

林敬言了然,这就是那天选修课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男生,方锐。

信科,28,方锐。

再次印象深刻是因为现在正值体育文化节期间,每个学院都在各自院楼的围墙上贴了自己院体育队的海报,信科院来势汹汹地把自己篮球队主力的写真海报一人一张直接帖了上去,每次林敬言路过信科院的院楼,方锐那张笑得双眼闪闪发亮的海报总能第一时间夺人眼球。

可他为什么在文学院的办公室里?

“好像是考试抓作弊了。”张佳乐梗着脖子看了看,“巡查组老师把他叫来的,怕不是要扣毕业证。”

“你确定吗?”林敬言苦笑,“这个学生我认识,看上去学习还挺认真的,就算要处理也轮不着咱们吧?”

“我不知道,大概是等待处理?”

张佳乐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声音就越来越大,办公室里的男生明显被外面的声音吸引了,飘来飘去的眼神最终定在了门外的林敬言身上,随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眼睛越来越圆,看上去就像一头小熊。

方锐夸张地对林敬言做口型:老师等我一下!

张佳乐看向他,林敬言无奈地摊手。

等鬼哭狼嚎的师哥终于哭哭啼啼地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方锐忽然俯下身,在教授耳边说了些什么,教授忽然转过身来,与门外愣住的林敬言来了个友情对视。

趁着林敬言发愣的时候,方锐愉悦地跑了出来,顺手还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巧啊林老师!我还打算给你发微信呢,我有个学妹也想选您的课,就是人数已经满了,能不能帮忙给她加进去呢?”

在张佳乐波云诡谲瞬息万变的眼神注视下,林敬言感叹这孩子的毅力正是非比寻常。

“如果是选修课的话,加学生需要去教务处申请,我这里是不算数的,不然到时候名单上没有记录,我也没法给她开成绩。”

“说到这个成绩呀,”方锐似乎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下文,说着套话就等着林敬言往下接。

“林老师,我期中考试可能没法参加,院里准备让我们参加全国运动会,不知道还要安排到什么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老师单独给我发张卷子?或者咱们一对一单独考也可以呀!”

林敬言还没接话,张佳乐在旁边一阵咳嗽,林敬言看向他的时候,这货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对一?”

“对呀,咱们能不能单独考试呢?在办公室就可以。”方锐笑嘻嘻地一指身后的办公室,“我已经申请好了,就等您答应了。”

“应该......可以吧......但是你为什么会把教室申请在文学院的办公室?你不是信科院的吗?”

方锐一副春暖花开的表情,“原来您记住我了!没关系,这不重要,方教授是我爷爷,他答应给我找个没人的时候给我腾教室,我知道您是他的学生。”

张佳乐一边咳嗽的声音更大了。

“张老师您嗓子不好就回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林敬言微笑对他说。

“所以您答应了?”方锐露出星星眼。

“好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把时间发给您啊!您安排好了通知我一声就成!”

方锐保持着一副春回大地的表情与他们挥手作别,离去的时候把教学楼的地板震得四处作响,听在林敬言耳中一阵的心惊胆战。

他从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敬言基本可以预见到未来会发生什么。碍于自己导师的面子,他现在就是有一万个不待见人家的理由都没得用了,这种强行亲近的关系让他不寒而栗。

他会和这个孩子越走越近吗?说好的不和本科生搞好关系呢?

“老林老林!”张佳乐抓住他的胳膊一顿猛摇,“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学生是谁了!”

“恭喜你啊,”林敬言扶额,“人家自己说了是我导师的孙子,我现在正在思考以后该怎么和他打交道。我原以为人家接近我是为了要成绩,现在可好,看来是反过来了。”

“不是不是!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以咱们为原型做出来的游戏?那个账户的ID叫什么?”

“不想记得。”林敬言心累。

“是这个啊!”张佳乐把手机塞到他面前,伤风败俗的界面上赫然写着:

为所欲为为所方

“你想说什么?”

方教授给我看过他和孙子的微信聊天,我记得很清楚,他孙子的ID就是这个!当时他还对我说年轻人就是喜欢起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之类的。”

林敬言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那一行ID名在眼前晃来晃去,林敬言忽然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深沉无力感。

“这下......我的毕业论文真得指望他了。”林敬言看向方锐离开的方向,嘴里喃喃道。

期中考试周很快就到了,文学院介于课程性质的原因,不少老师都会把原定的考试时间往后挪上一两周,一来方便课程进度,而来是给学生们写中期论文腾时间,不过校际选修课一般没有这个习惯,教务处规定了第九周考就是第九周,如果是闭卷考试就更没有更改时间的可能。林敬言从没有为难学生的癖好,更不喜欢搞什么突击检查之类的,虽然现在上选修课的学生多半是冲着不闭卷考试来的,可惜林敬言这门课的规定也不是他定的,于是期中照旧闭卷考试,没的商量。

于是这天下午,林敬言在教室里一片鬼哭狼嚎愁云惨淡的气氛里淡定地发完了全班的试卷,回到讲台上监考。

出乎意料的,他在考试的学生里看到了方锐,后者仍是一副热爱学习好青年的架势独占第一排正中间,草稿纸文具盒摆满了一桌子,似乎是忘记了安排单独考试的事,接过林敬言发来的卷子之后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林敬言叹口气,他不好多管闲事,来就来了吧,至少不用跟他单独见面了。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方锐风风火火地撂下笔,冲上讲台交卷,手指了一下身上的深蓝色篮球服,对他做了个“比赛”的口型。

林敬言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先走了。

大男孩热络地笑笑,一个箭步冲出了教室。

林敬言拿起他刚刚交上来的卷子,试卷上写得满满当当,字迹相当清晰工整,精致得不像个男孩子的试卷。正当林敬言感慨这孩子热爱学习的精神时,他被卷头上一行浅浅的铅笔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老师,今天晚上七点半您有空吗?来我们家吃火锅吧!我爷爷请的。——方锐”

这绝对是这张试卷里写得最工整的一行字。林敬言叹息。

晚上七点,林敬言准时出现在方教授的家里。

方教授在文学院教了一辈子的书,五十年的时间当上了教研室主任,之后没有再向高层发展,甘心留在办公室踏踏实实地搞自己的学术,林敬言当初投靠这位教授的的研究生,也是看上了方教授应酬不多,科研项目多的缘故,换句话说他不太经得起人事,需要平和的环境专心读书,也是为将来考博做准备。

或许任何人之间的差距只在见面的时候就看得一目了然,虽然是方教授的孙子,但林敬言第一眼见到方锐的时候,就能笃定他们不是一路人,未来的发展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只是方锐现在还很年轻,很多事只是图个乐趣而已,就像他搞出的那个C光游戏一样,全校范围内搞得满城风雨,始作俑者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给当事人都带来了什么影响。

在敲响教授家门的时候,林敬言还在想这件事,据宋奇英刚才发过来的统计数据,该游戏的收藏人数又加了一个零。

生无可恋的林老师最终还是敲响了门,不到十秒钟,门就打开了。

就好像什么人专门等在门后准备开门一样。

方锐。

林敬言挤出了平生最尴尬的一个微笑。

“林老师您来了!”方锐左手拿着魔芋块右手拿着土豆粉,腰上要围着碎花小围裙,毫不在意形象地迎上来,简直像一只啪嗒啪嗒跑过来的小动物。

“爷!林老师来了!”

“东西放那儿,你先支锅去!”厨房里传来方教授的声音。

“我说林老师来了!”

“我听见了所以让你支锅去!”

“我锅早就支好了!水都快烧开了!”

“那你愣着干嘛让人家进屋啊!”

“他已经进屋了!”

“那你不会早说啊!”

林敬言汗颜,颤巍巍地递上手上提的普洱砖茶。

“打扰了。”

“林老师您真是太客气了!”方锐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接过林敬言递来的礼品袋,“您先坐一会儿吧,锅马上就开了。”

林敬言解下翻领外的围巾,把脱下的外套挂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九十平米左右的小房子。屋内的家居陈设一目了然,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摆其他东西,林敬言一眼就看出这间房子应该只有方教授和方锐两个人住,光是在客厅,物品的陈设就摆得泾渭分明,从沙发到靠墙摆着的书柜,以及代替茶几摆放的一个写字台,一看就是方教授的地盘,而右侧包括厨房和餐桌附近的东西则乱七八糟一片狼藉,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搞出来的,林敬言还看到了方锐下午穿走的那件深蓝色的球服,似乎是还没洗的样子,揉成一团丢在了洗衣机盖上。

林敬言从没见过这样的家居,就好像住在这里的两个人过的是没有交集的生活一样。

“林老师,您先坐,火锅马上就好。”方锐端着茶水又出来了。

“今天下午的比赛怎么样?”

“啊?比赛?哦,您还记得,也没什么啦,我们输了。”

“哦。”

“可惜啊,信科去年还是全校第一呢,今年连决赛都没进,经管那群......”

方锐捂了一下自己的嘴,说出粗鄙之语前刹住了闸。

林敬言笑笑,拿起了那杯茶,“我本科的时候也是院篮球队的,文学院男生比较少,就我那水平,那时候还是主力呢。”

“那您上研的时候怎么不打了呢?我看过研究生院的比赛,没看见您呀。”方锐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

“早就不打了,”林敬言淡然笑笑,“大四的时候打比赛,把跟腱伤到了,差点都走不了路。”

方锐“哦”了一声。

林敬言换了个话题,“方教授今天怎么会请我吃饭?”

“因为我跟他提起您了呀,我跟我爷爷说我选了您的课,您讲得很好。”

“是吗......谢谢你喜欢......”林敬言汗颜,估计要是让老爷子真的坐在教室后面听一回他讲的课,怕不是要气晕过去。

“哦对火锅火锅!”方锐抄起双手的东西向餐桌跑去,林敬言起身去那边帮忙。

“对了,话说你对我的课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我是头一回代选修课,对文学院以外的学生不太了解,如果你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

“意见么,应该没有。”方锐站在火锅边上用长竹筷把盘里的羊肉往锅里拨,“您认真负责,课又上得很有水平,我没什么意见。”

“真、真的吗?”

“硬要说意见的话,我倒是有一条。”

“什么?”

“林老师,帮我递一下韭花酱。”方锐指了指林敬言身后架子上的料碗,林敬言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过身,空间狭窄,上半身几乎快贴在了木架上,林敬言伸长胳膊刚刚碰到碗沿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眼镜框上一沉。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副黑框眼镜已经被人从背后卸走了。

“麻烦老师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再戴这副眼镜了。”方锐笑嘻嘻地转着指尖的平光眼镜,作势在眼前晃了晃。

林敬言的视线一片清明,把对方眼底的戏谑和笑意看得一清二楚。

“不然容易带坏小朋友。”

TBC.

评论(1)

热度(22)